来源:中国民间故事网  作者:丹尼尔·笛福


这两只猫已不是我最初从破船上带下来的了,那两只早就死了,我亲自把它们葬在我的住所附近。不过其中一只不知同什么动物交配,生下了许多小猫。这两只就是我从那些小猫中留下来驯养起来的,其余的都跑到树林里成了野猫。那些野猫后来给我添了不少麻烦,因为它们经常跑到我家里来劫掠我的东西。最后我不得不开槍杀了它们一大批,终于把它们赶走了。所以,我现在有那么多仆人侍候我,生活也过得很富裕,唯一缺乏的就是没有人可以交往而已,其它什么都不缺。但不久之后,我就有人交往了,后来甚至感到交往的人太多了。

我曾经说过,我非常希望能使用那只小船,但又不想再次冒险。因此,有时我会坐着苦思冥想,竭力设法把船弄到小岛的这边来;有时我又会安下心来,觉得不要它也行。可是我这人生性*不安于现状,总是想到我上次出游时到过的海岛的那一边走一趟,看看有没有办法把小船弄过来,因为,正是在那儿,我可以登上小山,远眺海岸和潮水的流向。这念头在心里变得越来越强烈,最后终于决定沿着海岸从陆上走到那边去。于是我就出发了。如果在英国有人碰到我这样的人,一定会吓一大跳,再不然也会大笑一阵。我也常常停下来打量自己,想到自己如果穿这套行装,像这样打扮在约克郡旅行,也禁不住笑起来。下面我把自己的模样描绘一下吧。

我头上戴着一顶山羊皮做的便帽,这帽子做得又高又大,很不像样,后面还垂着一条长长的帽缘,一来是为了遮太陽,二来是为了挡雨,免得雨水流进脖子。在热带,被雨淋湿是最伤身体的。

我上身穿了一件山羊皮做的短外套,衣襟遮住了一半大腿。下身穿了一条齐膝短裤,也是用一只老公羊的皮做成的,两旁的羊毛一直垂到小腿上,看上去象条长裤。我没有鞋子,也没有袜子,但做了一双短靴似的东西,自己也不知道该叫什么,靴长刚及小腿,两边再用绳子系起来,好像绑腿一样。

这双靴子与我身上的其他装束一样,极端拙劣难看。

我腰间束了一条宽阔的皮带,那是用晒干了的小羊皮做的,皮带没有搭扣,只用两根山羊皮条系着。带子两边有两个搭环,原来是水手用来挂短刀或短剑的,可我挂了一把小锯和一把斧头,一边一把。另一条较窄的皮带,斜挂在我的肩膀上,也用皮条系着。这条皮带的末端,在我左胳膊下,挂着两个山羊皮袋,一个装火药,一个装子弹。我背上背着筐子,肩上扛着槍,头上撑着一顶羊皮做的大陽伞,样子又难看又笨拙。尽管如此,除了槍之外,这把伞也是我随身不可缺少的东西。至于我的脸,倒不像穆拉托人那么黑,看上去像一个住在赤道九度、十度之内的热带地区那种不修边幅的人。我的胡子曾长到四分之一码长,但我有的是剪刀和剃刀,所以就把它剪短了,但上嘴唇的胡子仍留着,并修剪成像回教徒式的八字大胡子,像我在萨累见到的土耳其人留的胡子那样,因为摩尔人是不留这种胡子的,只有土耳其人才留。我不敢说我的这副胡子长得可以挂我的帽子,但确实又长又大,要是在英国给人看见,准会吓得一大跳。

不过,关于我的这副模样,只是顺便提提罢了,因为根本没有人会看到,我模样如何就无关紧要了,所以我也不必多费笔墨。我就带着这副尊容出发,一直走了五六天。我先沿海岸走到我上次泊船登上小山的地方。这次我用不着照管小船,就抄近路走上前次登过的那座小山岗。当我远眺伸入海中的岬角时,前面我曾提到、前次到达这儿时我不得不驾船绕道而行,但现在只见海面风平浪静,那儿既没有波澜,也大出乎我的意料。

对这个现象我感到莫明其妙,决心花些时间留心观察一下,看看是否与潮水方向有关。不久我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。

原来,从西边退下来的潮水与岸上一条大河的水流汇合,形成了那股急流;而西风或北风的强度又决定了那股急流离岸的远近。等到傍晚,我重新登上小山顶。当时正值退潮,我又清楚地看到了那股急流。只不过这一次离岸较远,约在一海里半处;而我上次来时,急流离岸很近,结果把我的独木舟冲走了。在别的时候,也许不会发生这种情况。

这次观察使我确信,只要注意潮水的涨落,我可以很容易把小船弄到我住地所在的那一边。但当我想把自己的主意付诸实施的时候,又想到了上次所经历的危险,不由心惊肉跳,连想也不敢想了。于是,我作了一个新的决定,那就是再造一条独木舟。这样,我在岛的这边有一只,岛的那边也有一只。这样做虽然比较费力,但却比较安全。

你们要知道,现在我在岛上已有了两个庄园——我也许可以这么称呼我的两处住所。一处是我的那个小小的城堡或帐篷。这儿,在小山脚下,四周建起了围墙,后面是一个岩洞,现在,岩洞已扩大成好几个房间,或者说好几个洞室,一个套着一个。其中有一间最干燥最宽大,并有一个门通到围墙外面,或者说是城堡外面。也就是说,通到了围墙和山石的连接处。在这一间里,我放满了前面提到过的那些陶土烧制成的大瓦缸,还放了十四五只大筐子,每只大筐子能装五六浦式耳粮食,主要装的是谷物。有的筐子装着直接从茎秆上摘下来的穗子,有的装着我用手搓出来的谷粒。

那堵围墙我当时是用高大的树桩筑成的;现在,这些树桩已长成了树,又大又密,谁都看不出后面会住人。

靠近住所,往岛内走几步,在一片地势较低的地方,有两块庄稼地。我按时耕种,按时收获。如果我需要更多的粮食,毗邻还有不少同样相宜的土地可以扩大。

此外,在我的乡间别墅那边,现在也有一座像样的庄园。

首先,我有一间茅舍。这间茅舍还不断加以修理。也就是说,我经常修剪周围的树篱,使其保持一定的高度。我的梯子也一直放在树篱里面。那些树起初只不过是一些树桩,现在却长得又粗又高了。我不断修剪树桩,希望能长得枝多叶茂,生机勃勃。后来,这些树真的长得蔚然成荫,令我十分称心如意。树篱中央,则搭着一顶帐篷。帐篷是用一块帆布做成的,由几根柱子支撑着,永远不必修理或重搭。帐篷下放了一张睡榻,那是我用兽皮和其他一些柔软的材料做成的;那些兽皮当然是我从打死了的野兽身上剥下来的。睡榻上还铺了一条毛毯,是我从船上的卧具中拿下来的;另外还有一件很大的值夜衣服用作盖被。我每次有事离开我的老住所时,就住在这座乡间别墅里。

与别墅毗邻的是我的圈地,里面放养着山羊。当初,为了圈这块地,我曾历尽艰辛。我竭尽全力,把篱笆做得十分严密,免得圈在里面的山羊逃出去。我不遗余力,辛勤劳作,在篱笆外插满了小木桩,而且插得又密又多,样子不像篱墙,倒像是一个栅栏;在木桩与木桩之间,连手都插不进去。后来,在第三个雨季中,这些小木桩都长大了,成了一堵坚固的围墙,甚至比围墙还坚固。

这一切都可以证明我并没有偷懒。为了使生活舒适,凡是必须做的事,我都会不辞辛劳地去完成。我认为,手边驯养一批牲畜,就等于替自己建立一座羊肉、羊奶、奶油和奶酪的活仓库。无论我在岛上生活多少年—— 那怕是四十年——也将取之不尽,用之不竭。同时,我也认为,要想一伸手就能抓到这些山羊,就得把羊圈修筑得十分严密,绝不能让它们到处乱跑。我把这个主意彻底实施,结果把木桩插得太密了,等它们长大后,我还不得不拔掉一些呢!在这里,我还种了一些葡萄,我每年冬天贮藏的葡萄干,主要是从自己葡萄园里收获的葡萄晒制而成的。这些葡萄干我都小心保藏,因为这是我现有食物中最富营养最可口的食品。葡萄干不仅好吃,而且营养丰富,祛病提神,延年益寿。

我的乡间别墅正处于我泊船的地方和我海边住所的中途,因此每次去泊船处我总要在这里停留一下。我常去看看那条独木舟,并把船里的东西整理得井井有条。有时我也驾起独木舟出去消遣消遣,但我再也不敢离岸太远冒险远航了,唯恐无意中被急流、大风或其他意外事故把我冲走或刮走。然而,正在这时我生活却发生了新的变化。

一天中午,我正走去看我的船,忽然在海边上发现一个人的脚印;那是一个赤脚的脚印,清清楚楚地印在沙滩上。这简直把我吓坏了。我呆呆地站在那里,犹如挨了一个晴天霹雳,又像大白天见到了鬼。我侧耳倾听,又环顾四周,可什么也没有听到,什么也没有见到。我跑上高地,向远处眺望,又在海边来回跑了几趟,可还是毫无结果。脚印就这一个,再也找不到其他脚樱我跑到脚印前,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脚印,看看它是不是我自己的幻觉。可是,脚印就是脚印,而且就这么一个,不容置疑。脚趾头、脚后跟,是一个完整的脚樱可这脚印是怎么在这儿留下来的呢?我无法知道,也无从猜测。这使我心烦意乱,像一个精神失常的人那样,头脑里尽是胡思乱想,后来就拔腿往自己的防御工事跑去,一路飞奔,脚不沾地。可是,我心里又惶恐至极,一步三回头,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追上来,连远处的一丛小树,一枝枯树干,都会使我疑神疑鬼,以为是人。一路上,我是惊恐万状,头脑里出现各种各样的幻景,幻觉里又出现各种各样荒诞不经的想法以及无数离奇古怪的妄想,简直一言难荆我一跑到自己的城堡——以后我就这样称呼了——一下子就钻了进去,好像后面真的有人在追赶似的。至于我是按原来的想法,用梯子爬进去的呢,还是从我打通了的岩洞的门里钻进去的,连自己都记不得了,甚至到了第二天早上也想不起来。因为,我跑进这藏身之所时,心里恐怖已极,就是一只受惊的野兔逃进自己的草窝里,一只狐狸逃进自己的地穴里,也没有像我这样胆颤心惊。

我一夜都没合眼。时间越长,我的疑惧反而越大。这似乎有点反常,也不合乎受惊动物正常的心理状态。原来主要是因为我自己大惊小怪,因而引起一连串的胡思乱想,结果自己吓自己;而且,想的时间越长,越是都往坏处想。有时候,我幻想着,那定是魔鬼在作祟;于是,我的理智便随声附和,支持我的想法。我想,其他人怎么会跑到那儿去呢?把他们送到岛上来的船在哪里呢?别的脚印又在什么地方呢?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到那边去呢?但是,再一想,要是说魔鬼在那儿显出人形,仅仅是为了留下一个人的脚印,那又未免毫无意义,因为我未必一定会看到它。我想,魔鬼若为了吓吓我,可以找到许多其它办法,何必留下这个孤零零的脚印呢?

何况我住在岛的另一头,魔鬼绝不会头脑如此简单,把一个记号留在我十有八九看不到的地方,而且还留在沙滩上,因为只要一起大风,就会被海潮冲得一干二净。这一切看来都不能自圆其说,也不符合我们对魔鬼的一般看法,在我们眼里,魔鬼总是十分乖巧狡猾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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