蚂蚁马力（七）

来源：中国儿童文学网　　作者：王可尘

　　
　　42：秋蝉
　　
　　1、最后的战士
　　马力边走边寻思：“这么久没回家了，一定要给妈妈带一个礼物回去！准备点儿什么好呢？”
　　走着走着，马力听到了蝉叫，叫得断断续续、凄凄惨惨。
　　已然是深秋了，虽不是万籁俱寂，但已经很少有蝉叫了。夏季的喧闹一去不返，大部分的蝉耐不住寒露，紧紧追随夏天而去了。唯独这一只，面对秋风冷雨，执着地抵抗着。
　　他仿佛是坚守阵地的最后一名战士，遍体鳞伤就是不肯倒下，他用红旗支撑住身体，用最后的气力吹响进攻的号角。敌人被吓住了，把他团团包围了却不敢上前，只是犹豫地互相看着，然后瑟瑟地抖。
　　马力被这只蝉深深吸引了，他想等蝉死后取一只翅膀当做礼物送给妈妈，那是她的最爱。秋后的蝉可是稀罕物，有道是物以稀为贵，妈妈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！
　　蝉呆在一棵树的顶端，那是一棵高耸挺直的杨树。马力看不见他，只能听到他。于是，马力寻着声音往上爬。
　　马力并不是爬树的高手，离家前他从未有真正意义的爬树经历。他的最高记录是一米，爬的是家门口那棵老松树，此后他因为恐高而彻底放弃了爬树的幻想。
　　唯一的爬树经历就是春天爬上榆树等啄木鸟那次了。说来很奇怪，那次他一点儿也不害怕，连想都没有想就爬了上去，仿佛树上有个召唤让他忘记了恐惧。
　　这一次，马力又听到了召唤，他心里只想着目标，恐惧便无处安身、弃他而去。
　　杨树皮有些滑，越是高处风越大，好几次马力差点儿被风吹下去。杨树身上有一些粗糙的疤痕，像眼睛一样瞪向远方。马力挑选那些疤痕作为前进路线，和那些眼睛对视让他觉得很好玩儿。
　　
　　2、包场演出
　　马力爬上了杨树，躲在一片叶子后偷看蝉。
　　“谢谢你能来。”蝉停止了叫声，说道。
　　他说话时面朝树干，一动没动，眼都没眨一下，好像在自言自语，又好像在对树说。然而那句话分明不是说给自己的，更不是说给树的。
　　马力看看四周，根本没别人。他知道，自己已经被蝉看到了，那句话就是对自己说的。马力很羞愧，觉得自己做了很不光彩的事情，如同做贼被活捉一样。
　　“我是，我是来……”马力怯生生探出头爬了出来，他很不好意思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，实在说不下去了。从一步步爬上树时起，他就已对这只蝉有了敬意和同情，他凄凉的叫声让马力的心变软并一阵阵波动。他一定是只有故事的蝉，马力不忍心说出真相，他的故事里不应该再增加一些悲哀。
　　“你是来听我演唱会的吧？这是我的告白演出。”蝉平静而略带期待地说。
　　“对对对！”马力连忙顺着蝉的话说：“我路过此地，听见你嗓音惊奇，于是情不自禁地就凑过来听了……”
　　蝉：刚才只是在吊嗓子，演唱会马上就开始。
　　马力：其它观众呢？
　　蝉：没有，你是唯一的，凑够一个就开始。今天便宜你小子了，你一个人包场了。
　　马力：告别演出还是应该热闹一点，毕竟最后一场了，应该让更多观众看到。
　　蝉：无所谓的，我已经不在乎了。我的辉煌早已留在了夏天，我曾经是夏天的神话，当时整个世界都在听我唱歌。如今，我老了，嗓子也哑了，我成了一个过气的歌唱家，没人愿意听我唱歌了。
　　马力：好吧，请开始你的表演。我愿意听。
　　于是，演唱会开始了。
　　
　　3、演唱会开始了
　　蝉唱道：“啊，妈妈……”
　　唱完，蝉说：“这是献给我两个妈妈的歌。”
　　马力：唱得真动情，让我也想起了妈妈。我想问下，你的两个妈妈是指？
　　蝉：没错，我有两个妈妈，大地是我的养母，我尤其是要感谢她！我是在泥土里长大的，从记事起就没见过亲生父母，我一度认为自己是被遗弃的，伤心了很久。我恨过他们，因为他们没有出现在我的童年里，没有陪伴我长大，哪怕一天。
　　蝉：陪伴我的是黑暗和泥土，我的世界没有一丝光亮。树根给了我营养，孤独教会了我坚强。我以为自己永无出头之日，直到有一天树根告诉我，外面的世界很有意思。于是我努力爬，爬到了地面，爬上了树干。一觉醒来，阳光照在身上，我有了翅膀，变成了蝉！所以，我要赞美大地妈妈，用我的生命来讴歌她。
　　马力：你现在应该不怨恨你的亲生妈妈了吧？
　　蝉：不了，是她给了我生命！当我成为父亲后，我一下子明白了父母的苦衷。我们世世代代就是这样的，我也不能陪伴孩子成长，我相信他们将来也会理解我的苦衷。
　　马力：你还要唱么？
　　蝉：嗯，接下来这首歌献给我的妻子。
　　蝉唱道：“轻轻关上我的眼睛，整个心里都是你，希望真爱能被你感应。你是月亮我是星星，陪你一起数心情……”
　　马力：你妻子呢？
　　蝉：前几天被一只喜鹊叼走了，此前就呆在你现在的位置上。
　　马力：对不起……
　　蝉：没关系。她在喜鹊来之前早已离去，只是把躯体留在那里而已，她的灵魂早已和树融为一体。明年春天，我们的孩子会在树下的泥土里成长，她一定会通过树根陪伴他们，并教会他们坚强和勇敢！
　　马力：还要唱么？
　　蝉：我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，完成了所有的心愿，是时候离开了。谢谢你陪我到最后，并让我体面地离去。现在，你可以准备动手了。
　　马力吃了一惊，但又不确定蝉指的是什么，于是试探地问：“你早知道？”
　　蝉说：“嗯，知道！没关系的。我的身体本来就来自大地，他终究要变成尘土回归的。万物的轮回都是如此，取之自然，归还自然，繁花落去，可以为尘。这何尝不是一种永生呢？”
　　说完，蝉再也不说话了，只是把树抱得更紧了，仿佛成了树的一部分。
　　“谢谢你……”
　　说完，马力爬下大杨树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　　秋风吹过，杨树不多的叶子“哗啦、哗啦”地响，数不清的眼睛久久目送马力的远去。仿佛是在祝福，又仿佛是在展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