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:中国民间故事网 作者:米拉·洛贝
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有外婆和奶奶,可是安迪没有,这让他很伤心。
有时,他不得不一大早就琢磨起这件事儿来。
比如今天吧,他在上学的路上碰见他的朋友格哈德,格哈德的家与安迪的家只隔着几栋房子。
安迪问:“你今天下午来找我玩吗?我们一起在苹果树上搭一个凉棚,好吗?”
格哈德说:“今天下午我不能来。我和我外婆去坐旋转木马。”
安迪感到内心深处有一种轻微的刺痛。他想像得出来:格哈德怎样坐在一匹木马上来回转圈儿,木马怎样忽上忽下跑动,音乐怎样伴奏;格哈德的外婆怎样站在下面,当格哈德从她身边转过时,她怎样向他招手……安迪的第二个朋友叫罗伯特,上课时,安迪和他同坐一条长椅。课间休息时,安迪用自己的黄油面包换罗伯特的黑面包吃。
“你今天下午到我家来玩吗?我们可以在苹果树上……”
“今天下午我们家有客人来!”罗伯特打断了安迪的话,“我奶奶从美国到这儿来,她一定会给我带来满满一箱子玩具。她向我打招呼时,不说‘你好,罗伯特’,而说‘哈啰,警察’,你想不到吧?”
“为什么?”安迪问,“为什么她说‘哈啰,警察’?”
“因为‘罗伯特’在英语里是‘警察’的意思,‘你好’就说‘哈啰’(译注;在英文口语中,罗伯特(Robert)是警察的意思;“哈啰”即英文单词Hello的音译。)。她是坐飞机来的,你也想不到吧?”
安迪心中又感到一阵刺痛。课间休息结束了,罗伯特答应安迪,明天给他详细地讲奶奶带给他的玩具箱里都有些什么。
下午,安迪只好独自一人坐在苹果树上。苹果树枝繁叶茂,待在这个藏身之处既舒适,又便于观察。这棵苹果树长在房子和大街之间的屋前小花园里,所以安迪从树上可以看到下面发生的一切;可是,从大街上却看不到树上还坐着一个小男孩,不过,谁要是仔细看,就会发现树叶之间摇晃着两条赤腿,树下草地上还摆着一双满是灰尘的凉鞋。安迪已经把凉棚的顶子带到树上去了,可是自己一个人来搭凉棚,他根本提不起兴趣。安迪想着格哈德和跟格哈德玩旋转木马的外婆,想着罗伯特和对罗伯特说“哈啰,警察!”的奶奶。安迪在树上再也待不住了,他爬下来,围着房子跑来跑去。安迪的母亲坐在楼梯的最上一层台阶上。她把猎獾狗贝洛夹在两膝中间,正用刷子梳理它的毛。本来安迪的姐姐克里斯特尔承担了每天给贝洛梳毛的活儿,可她总是忘记去做,正像安迪的哥哥约尔格忘记刷鞋和安迪忘记喂金仓鼠一样,所以母亲不得不管起这件事。要不是母亲想着所有家务活儿的话,金仓鼠大概早就饿死了,那些鞋也肯定没人刷,贝洛的毛也会整天乱糟糟的,像一只长满铁丝般硬毛的猎狐犬,而不像现在这样,是一只漂亮的、闪着丝一般光泽的长毛猎獾狗了。
安迪坐到母亲身边。
“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外婆和奶奶呢?”他问。
“以前告诉过你的呀,安迪!当你的父亲还小的时候,奶奶去世了。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。后来在你出生前不久,外婆也去世了。”
“这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!”安迪说。
母亲轻轻地拍了一下贝洛,表示它的毛已经梳理完毕。母亲把安迪抱在怀里问:“没有外婆和奶奶有什么关系吗?”
安迪点点头。“所有的人都有外婆和奶奶,格哈德和罗伯特,所有的孩子。”
母亲双臂搂着安迪,轻轻地左右摇晃着他,好像他还是一个初生婴儿。
“但是你有父亲、我、约尔格和克里斯特尔,这还不够吗?”
“还有贝洛!”安迪说。
贝洛摇着尾巴,站在最下面的台阶上向上望着,好像也想让母亲抚拍它。
安迪满心不高兴地嘟囔:“格哈德的外婆和他一起去坐旋转木马,去‘魔鬼宫’,和他玩他想玩的东西。过圣诞节时,外婆还给格哈德织了一顶绒线帽。”
“安迪!”母亲不再摇晃他了,说,“在你的箱子里有三顶帽子,对吧?”
的确,安迪有足够多的帽子:一顶蓝色的旧帽子,原来是约尔格的;一顶红色的旧帽子,是克里斯特尔戴过的;一顶相当新的白帽子,是他过生日时父母给他买的。可是,在商店里买的帽子同奶奶编织的帽子可不一样。
“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的话,我可以给你织一顶格哈德那样的帽子。”母亲说。
安迪摇摇头,他根本不想让母亲为他编织帽子。母亲有那么多要干的事:早晨六点半,她就离开家,在一家大洗衣店工作到中午。她必须把沉重的衣物包抬到秤上,再把它抬下来,这是很费力的。可当她回到家后,工作才真正开始。她得做饭,打扫房间,用吸尘器吸尘,熨衣服,和约尔格一起学习,给贝洛梳毛……确实,她真的没有时间特别为已有三顶帽子的安迪编织绒线帽。
母亲说:“下星期六下午,我们去游艺场,父亲、你和我。我们一起坐旋转木马。”
安迪没有回答。他知道父母不愿意去游艺场。母亲一坐木马就头晕。而父亲星期六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待在花园里。父亲不赞成去“魔鬼宫”,他说,去过“魔鬼宫”后会做噩梦。他说得没错儿,上次安迪和约尔格逛了“魔鬼宫”以后,安迪夜里睡不好觉,在梦中简直比在现实中更害怕。可尽管如此,安迪还是想再去一次。
“来!”母亲边站起来边说,“我给你看看外婆的照片。”
他们穿过走廊,走进客厅。放在钢琴上的玻璃相架里,镶着安迪幼儿时的照片,照片里的他惊异地望着周围世界,怀里紧紧搂着一个玩具兔子。母亲从大相册里找出一张照片,把它夹在那个相架中,再摆到钢琴上。
“好了!这样你就有你的外婆了。”母亲把安迪抱到钢琴椅上,把钢琴椅旋高,这跟坐旋转木马一样好玩儿。
“你看外婆,她是不是很和蔼可亲呀?”
为了放外婆的照片,不得不把安迪的照片拿出来,安迪对此有点儿不满意。但是他承认外婆看上去很幽默。她头戴一顶用羽毛装饰的帽子,帽下露出白色小弯鬈发,胳臂上挎着一个大绣花挎包。她穿的是一件旧式长裙,裙边下露出镶着白色花边的裤子。
母亲问:“你喜欢她吗?这张照片是过狂欢节时照的,这是你外婆在那天的化装舞会中的扮相。外婆觉得这张照片很有趣,常常拿给我们看。”
安迪说:“我也觉得这张照片很有趣。”
母亲说:“我很高兴。”她把照片放回原处,就到厨房做果酱去了。
安迪一个人和外婆的照片待在一起,他仔细地端详着照片:羽饰帽子,白色鬓发,逗乐的笑脸,胳臂上的大挎包,裙子下面帅气的花边裤子。安迪从钢琴椅上爬下来时,他已经确切地知道了外婆的模样。甚至当他闭上眼睛时,还能清晰地记起她的形象。
安迪慢慢地回到花园,向苹果树走去。他爬上了树,坐在树杈间,陷入了沉思。
外婆突然坐在了安迪的身旁。
安迪也不知道这事儿是怎么发生的。但是,她无疑就是他的外婆——同样的鬓发,同样的绣花大挎包……“哈啰,安迪!”她说。
“哈啰,外婆!”安迪有些胆怯地回答。
“这苹果很酸吗?”她问。
“很酸!吃没熟的苹果会肚子疼的。”安迪冷静地说。
“那么我来一个。”外婆不假思索地从树杈上揪下一个草绿色的苹果,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。
她感叹道:“酸使人快乐!”又说,“你不想也来一个吗?如果他们责怪你的话,你就理直气壮地说:‘是我外婆让我吃的。’”
安迪马上也摘了个苹果咬起来,苹果酸得令人难以忍受,他的身体禁不住收缩了一下。
外婆又说:“另外,……我给你带来了点儿什么。”
她把苹果叼在嘴里,在她的挎包里找了好一阵子。安迪想,大概她会掏出一个什么玩具来,可她掏出的是一沓五颜六色的纸条:红的、蓝的、绿的、黄的……外婆说:“这全是游艺票。两张红色的,是坐旋转木马用的;两张绿色的,是去‘魔鬼宫’的;两张蓝色的,是打船形秋千的……”
“太好了!我们现在就走吗?吃晚饭前我还得回到这里。”
他们从树上下来,尽管外婆身着长裙,手提挎包,但她腿脚非常利落,看得出她平时就喜爱运动。不过,安迪仍然比外婆下得稍快一些。
安迪迅速地穿上凉鞋,疑惑地抬头望着外婆,心里纳闷:外婆在他们出发之前,怎么没让他先回家洗澡、梳头发,再换一件干净的衬衫呢?不过,外婆不这样要求,确实挺合安迪的心意。
他们手拉着手穿过街道去公共汽车站。不过不是外婆领着安迪,倒是安迪领着外婆。在过第一个路口时安迪就发现,外婆根本不注意车辆。是否来了一辆汽车,是绿灯亮了还是红灯亮了,对她来说都无所谓。她径直就走了过去。如果不是安迪注意的话,外婆肯定就被驶过来的摩托车撞着了。
“我们中间有一个人注意交通就够了。”外婆说,“我完全信任你!”
当双层公共汽车开过来的时候,外婆一个箭步登上汽车陡峭的螺旋扶梯,看起来毫不费劲儿。安迪跟在外婆的身后爬扶梯,在安迪眼前,她撩起裙子,露出好笑的花边裤。要知道,格哈德的外婆可是从来都不上汽车二层的。
他们坐在最前面,紧挨着前窗玻璃,他们觉得自己俨然成了司机。外婆从挎包里取出两个方向盘,一个自己用,一个递给安迪。
“注意,转弯!”她喊道。她把方向盘向左转,同时身体向左倾斜,差点儿靠在安迪身上。
“注意,转弯!”安迪也喊道。两个人都把方向盘向右转,他们的身体倒向另一边。
在车一路直行,无须注意来往车辆的时候,他们用司机的行话攀谈起来:“我认为你车开得太快,外婆!你最好轻踩油门。”外婆回答:“我开车从来不低于200迈!因为我是急性子。对了,我的后刹好像出了点儿毛病。”
“我马上就去查看。”安迪许诺道,“我们还得加点儿油,是加普通的还是高级的?”
外婆说:“高级的!我总是喜欢用最好的东西。”
他们在游艺场下了车,一路轻松愉快地溜达着,来到卖气球的妇女和卖棉花糖的男子身边,又从卖香肠的货摊和抽奖轮盘棚子旁边走过。只要是感兴趣的地方,他们就停下来观看。每一场“旋转木马”结束时,就从那里传来音乐声和刺耳的铃声。
他们经过逗人发笑的“哈哈屋”,走向8安形“回旋滑道”。滑道上人们坐在小车里,小车发出隆隆声飞奔直下,笑声和尖叫声响成一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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